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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亮剑之活着再见

第四章 二道岗子(一)

相比于已打成一锅粥的土围子,二道岗子却是出奇的安静。

天刚蒙蒙亮,隔着一条土路,已经能隐约看到几缕炊烟在远处冉冉升起,一个老汉推着独轮车由远而近,干涩的轮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,在这深秋的黎明显得格外空旷。

秋末冬初,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,起伏的旷野上满目疮痍。风停了,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,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晨雾。

“向两边传:不许睡了。”

“是,不许睡了。”

“不许睡了……”

“再传一下:互相掐一把。”

“是,互相掐一把。”

“互相掐一把……”

一连长刘二猛向两边传递着命令,指导员杨永明补充道:“山娃,去拦住老乡,别让他踩了雷。”

“是!”

老人显然发现了坑坑洼洼的路面,正纳闷间被赶去的山娃带到了一边。

夜里急行军几个小时,一到二道岗子又挥锹抡镐大干了大半夜,一闲下来,大伙都瞌睡虫上头,个个昏昏欲睡。

孟占山也眯了一会儿,可他根本就睡不着。捞不着仗打的烦恼一直伴随着他,使他很难入睡。

可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倒无所谓了,反正就这样了,再想也没有用。尤其是想到“敌人肯定是来不了了”,他的眼皮就直打架,随即陷入了梦乡。

罗文英使劲地掐了他一把。

孟占山一激灵,“怎么了?有情况?”

“没有,再不掐你小子就睡过去了。”

“我靠,我睡得着吗我?大冷天的。唉,不行,我得活动活动,我说,这团部是不是把咱给忘了?”

“胡说!省省吧,留把子力气撤退时再用。”罗文英怂道。

“我说,要是没忘,那就是土围子还没打下来。操,这上级为啥不让咱去,我老孟打据点那可是有一套。”

“行了吧,伙计,咱得服从命令。”罗文英不温不火地说。

孟占山挠了挠头皮,嘟囔道:“我是想服从啊,可这敌人不来叫我怎么服从?这整营的人马屁事没有就在这干耗着,这叫啥事?……唉,我说那个常大山不行吧,怎么样?让我说中了吧?……唉,一将无能,冻死三军吶。”

罗文英见他越发不像话了,低喝一声:“老孟,你咋又来了?你这要是给战士们听去该多不好,上级叫咱在这守着自然有上级的道理。”

孟占山一听就翻了:“屁道理!这个方向上放个县大队就成了,把老子一个补充营放在这儿,还净干些刨土挖坑的事,这不是拿着豆包不当干粮,拿着金子当粪土嘛?他奶奶的,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!咱补充营又不是泥捏的,咋就不能用在刀刃上?……他常大山就是个愣种,凭啥当主攻?再说了,捞不着仗打,没有缴获,咱补充营怎么壮大?堂堂一个补充营,才一百多条枪,每枪三发子弹,叫个补充连还差不多。”

“嘿,你小子还越说越来劲了,我把你个……”

罗文英正要发作,一连长刘二猛突然跑进指挥所:“报……报告,团部急件。”

孟占山眼前一亮,一个虎扑抢过信封,拆开一看,又颓然坐倒。

罗文英拿过信纸一看,上面赫然写着:地道被毁,作战时间延长,命令补充营继续警戒,如有来敌,务必阻敌至早上七点钟。团长韩山河。

“唉,一将无能,冻死三军呐。”孟占山又嘟囔上了。

“闭嘴!”罗文英一声断喝,同时对孟占山怒目而视,过了好一阵子才喟然长叹:“唉……你小子,叫我说你啥好?才老实了不到半小时就又犯病了。你说说,你在这张嘴上吃的亏还少吗?也就是咱旅长宠着你,护着你,撤了你的团副还给你个营长干干。要是换了别人,早就一撸到底了。“

”可旅长总不能护你一辈子吧,你这不尊重上级的毛病要是不改,早晚得吃大亏,没准那次被枪毙了也说不定。哼哼……你就等着看吧,到时候连个替你求情的都没有,看你后悔不后悔?”

“哼,他们说的不对,老子凭啥要听?老子说的对,他们干嘛不听?”孟占山梗着脖子回答。

“切……就你这倔驴,得,真拿你没办法……你说你也是,对战士那是血亲血亲的,可却总跟领导过不去,怪不得咱旅长说,唉,你这个老乡,当得了鸡头,当不得凤尾。得,干脆别干团副了,去补充营当个新兵头吧。”

孟占山一龇牙:“嘿嘿,还是旅长了解咱,干个补充营营长也比干那受气的团副来的痛快。”

“切!瞧把你嘚瑟的……说起来,你还真得好好感谢咱旅长呢。当时反对的人一大堆,可咱旅长说了,各位,孟占山这小子我还是了解的,脾气虽不怎么样,打仗还是把好手。咱现在不是缺干部吗?就让他到补充营去戴罪立功吧。干得好,将功抵过,干不好,数罪并罚。你瞧瞧,你瞧瞧……也不知咱旅长看上你哪点了?这么护着你。”

“我的娘嗳……看来还真是得好好感谢感谢咱旅长呢。当然喽,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你,我的老战友,难得你肯屈尊从旅部来给我当教导员。”

“你当我愿意啊?可咱旅长说了,罗参谋,就得你去,除了你没谁能跟你那个老乡尿到一壶里……咱旅长还说,那个臭小子,就像三国里的关公,恃才傲物,傲上而不忍下。而你呢,就得多担待点,来个以柔克刚,准灵……你听听,你听听……咱旅长居然把你比作关公,你他娘的除了脸红以外,我还真看不出有那点像关公?”

“嘿嘿……不好意思,劳驾您说点咱听得懂的,什么叫作傲上而不忍下?”

“嘁!你小子,真是一脑袋的高粱花子。告诉你吧,那就是说……你对士兵还不错,却老跟领导干。”

“噢,是这样啊。听着还挺顺耳的,傲上而不忍下……傲上而不忍下……嗯,有点意思。”

“唉?说到这里,你小子得给我讲一讲,你干嘛踹人家老一团孙团长那一脚?”罗政委好奇的问。

“咋的?想揭我伤疤?没门。”

“切!不敢说是不是?理亏是不是?”罗文英激他。

孟占山急了,正色道:“哼,有啥不敢说的?……我干嘛踹他,他该踹!……那回我们费了老鼻子劲,好不容易才把鬼子的吉村中队诱出据点,二百多鬼子在老河口一带被我们围了个严严实实。结果,打死五十多,当场缴获九二式步兵炮一门。剩下的鬼子且战且退,眼看就要上河间公路……“

“炮是缴获了,可狗日的在临逃跑前把瞄准镜给拆了。我眼瞅着俩鬼子七手八脚的拆了瞄准镜,带着一个营就追,可孙团长不让啊,说是鬼子上了河间公路,怕撞上鬼子的增援部队,见好就收吧。我说,怕个球?老河口一带地形复杂,土地爷是咱的朋友,撞上了也脱得了身……”

“可孙团长还是不让……眼瞅着敌人就要跑远,我急啊,就不理他那个茬,绕过他就想追,可他却一把扯住我的武装带。他奶奶的,我一急,照着他就是一脚……我靠,这家伙楞是不松手,结果俩人一块摔倒在地,白白让鬼子给跑了……诺,就是这样。”

“我靠,瞧把你牛的。”罗文英揶揄道:“咱独立旅从成立那天起,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那个下级敢踹上级的。好嘛,都让你小子给创纪录啦……再说了,人家孙团长说得对,穷寇莫追,见好就收有什么不对?”

孟占山嗤之以鼻:“切,你小子……和孙团长一个样,都是小富即安的主。大炮是搞到了,可没了瞄准镜,有卵用?”

罗文英不服气:“操……你小子,没听说过一二九师给大炮上刺刀的战法吗?没了瞄准镜,咱一样能用!”

“切!”孟占山啍了一声:“知道啥叫给大炮上刺刀吗?那得把大炮推进到距离目标大约一百米甚至几十米的地方,打开炮栓,用炮膛直接瞄准。那得冒多大的风险?嗯?牺牲人不说,稍不注意大炮就得被鬼子给毁了……他奶奶的,这门步兵炮的最大射程足有两千米,本来哼着小曲就能把炮楼子给端了,却非要整那悬的,那能一样吗?这大炮就是大炮,不能当手榴弹使,知道嘛你?”

罗文英没词了,合着眼半天不吭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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